“北京也许是Peking,但上海永远是伤害;滨州,简拼是BZ,用输入法多试几次就成了北镇。”

0

有一天晚上放学回家,我被飞碟吸了进去,随后便昏迷了。醒来后我发现自己被扔在一个陌生的城市。我摔在马路中间,周围走过来几个人问我怎么了。我说:我可能被绑架了,我想回家。路人问:你的家在哪里?我说,我住黄五渤十…可这里,不是滨州吗?路人摇了摇头,没听说过,什么滨州,能不能具体些?

我说,你知道百货大楼吗?

百货大楼指经营各种商品的商店,同时,为了推销、服务、记账和管理,下分设若干部门。年10月20日,中国第一家自建百货大楼开始营业。

路人说,知道,可百货大楼,全国多座城市,到处都有啊。

我又说:渤海国际广场?

“环渤海地区”亦或是“环渤海经济圈”,狭义上是指京津冀、辽东半岛、山东半岛环渤海滨海经济带,同时延伸辐射到辽宁、山东、山西以及内蒙古中东部,分别约占全国国土面积的13.31%和总人口的22.2%

路人听了摇了摇头,嘴里念叨着什么苏沪杭、大湾区,还有什么不过山海关之类的怪话。他没法判断我的坐标,就像我不知道他的故乡是哪里。

我急忙说:黄河大坝!能吃烤鱿鱼,还有人卖刨冰。

大坝,汉语词汇,指截河拦水的堤堰,水库、江河等的拦水大堤。一般水库大坝主要由主坝、副坝、重力坝、正常溢洪道、非常溢洪道、新增非常溢洪道、灵正渠涵管及电站组成。

人们小声议论:好吧,黄河知道,但滨州什么的没听说过,看来不是什么富庶之地。你总不能是宾夕法尼亚的洋人吧?

我又试探着说:航母?中海航母!

航空母舰,简称“航母”,是一种以舰载机为主要作战武器的大型水面舰艇,可以提供舰载机的起飞和降落。航空母舰一般总是一支航空母舰战斗群的核心舰船。舰队中的其它船只提供其保护和供给,而航母则提供空中掩护和远程打击能力。

他们又开始聊什么、,核动力,电磁弹射。

后来天色越来越暗,我的问题始终没有答案,路人也散去了。我在路边楞了很久,我想不出家乡还有什么。没有南京路,没有亮马桥,甚至人民路都没有。若不是黄河和TheYellowRiver都代表一个东西的话,都会让人怀疑你是不是在中国。

我感到疑惑,紧接着是恐惧——我不能判断在这个生活了20年的地方究竟有什么东西是永远无法复制的。可以肯定的是,这片土地上的经纬度坐标都是唯一的,每天都有新的生命诞生在这里,他们都是鲜活的。许多新生命在喝过18年黄河水后就会转身离开,被裹挟进一二线城市的霓虹潮水当中,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脑子里记得的,只有几个空洞的地名和碎片般的一些回忆。每一个去过更大城市的人都能准确说出这里没有什么,可这个城市到底有什么,到底只有什么?

我的脑子昏昏乱乱,很快陷入了梦境。

1

北镇

/宋继文

我的冬天

第一次没有在北镇度过

需要改变呼吸和写诗的节奏

适应异乡的气候

有些实话我不能说

比如其实

我根本忘记了北镇何时落叶

何地埋藏未完成的诗艺

如果我说了

北镇老化工厂的烟囱就会坍塌

黄河水漫过大坝

北镇完了

中海新立河

黄河八路的杨树林全完了

所以我只能想

一把火烧了回去的高速公路

既然祖先的气息已经感受不到

我便是新的祖先

我要重新学习

烧荒冶炼

去冬天外露的河床

学习最新的诗歌

我要重新对着黑夜发问

到底什么是北镇

是黄河遗落的泥土

还是倾倒的槐树

是湖海上搁浅的巨舰

还是渤海湾区的虎口

是被撕裂遗忘

如今荒唐的记忆

还是从未离去默默注视

骑鹿渡川而来

居住于梨子与枣子隔壁院落

在黄河岸边种植草鱼的先祖

到底什么是你们

什么又是我们

我要重新翻开地图

调拨时钟

重新划定北镇的方位

我要重新点起烽火

召唤失散的兄弟姐妹

我要同一经度的人

在同一时刻

吃完最后一粒米饭

在同一时刻

拔起帐篷开始迁徙

我要烧毁武陵人的来路

不同纬度的人

不要试图相互理解

你有你的驯鹿

我有我的祖母

2

年寒假,我被考研压力摧残得晕头转向。春节回家的半个月时间,才得以喘息。在此期间,我把家中的储藏室(可惜确实不是地下室)收拾出一片空间,摆上桌子,开始和朋友们一起喝鸡尾酒。我把这里取名“溶化”,尽管当时这里只有门窗、桌子和酒精。

在那段时间里,老刘和他朋友们写的首版《北镇》刚刚付梓,他送了我一本,我看过后随手放在储藏室的某处。后来假期结束,我便回济南准备考研去了。

再次重新翻到《北镇》,已经是两年过后了。那时的储藏室已经由酒吧雏形重新变回了储藏室,偶然间,我坐在落了灰的桌前翻看这本诗集,再次读到宋继文写的北镇。我想,我一定要让这里复业,北镇诗人写的东西需要有北镇人看。同样的想法会在我考虑“接着干还是先算了”的时候冒出来,如果没有酒和音乐,溶化不可能诞生;如果没有诗歌,溶化不可能延续。

后来我买来桌布、海报和彩灯,和老刘一起在这里贴上红色的壁纸。老刘还帮忙做了一个摇滚时间轴,这是我认为溶化很独特的一个东西。

后来溶化成为了我和朋友们的根据地,有人喜欢来喝酒,有人喜欢来聊天,这里也是我同学们聚会的据点之一,我喜欢这种感觉。我尝试把它的功能扩大化,不仅可以喝酒、唱歌、听音乐,我和刘星辰宋继文还在溶化一起看过电影,未来或许还可以在这里做摄影展、读诗等等。我始终认为这里是一个独特的地方,我在这里写上了布劳提根的“Allwatchedoverbymachinesoflovinggrace”,写上了金斯堡的“我看到这一代最杰出的头脑毁于疯狂”、“宇宙/也是大梦一场”,还有刘星辰的“还是要打把伞/即使我们已经/在这场大雨之外”:我很喜欢这首。

后来有一段时间,老刘密集地写诗,溶化里现在放着《北镇Ⅰ》、《北镇Ⅱ》、《街场剧》、《》,如果你有机会来这里,可以随手翻看。

3

关于溶化的故事,可以单独出一个专辑,所以我控制自己没有在上一节把内容扩展。溶化属于北镇,而北镇的故事还有很多。年不是一个好的年份,发生了许多糟糕的事情。但疫情让我和我的朋友们重新相聚在北镇,无巧不成书。在4月份一个可以让我骑着公路车往滨州南海飞奔的晴朗下午,我意识到自己已很久没有感受到滨州的春天,甚至说是我第一次可以心无旁骛地去感受滨州的春天。

我强烈认为,水会让一座城市变活,没有一座城能脱离水而存在。你甚至可以把前往金沙滩、黄浦江、青海湖、月牙泉…的旅行视为一次又一次跨越城市寻找水源的活动。渤海距此公里,黄海也不远,而滨州通过把“水库”称作“海”的方式,硬生生往城市里塞了五个海。

我曾有意识地约老刘和东东去过这些海。中海是滨州的眼睛,是潮湿且干净的,永远有年轻的司机在这里操纵汽车加速;中海有航母,一座斥资过亿的建筑;对当地人而言,这或许是滨州的象征。西海在城市的边缘,我曾在国道旁停车,钻进灌木丛,走到栅栏变远远看过一眼,蓝白相间的颜色。南海在天气晴朗的时候格外好看,沿路走到尽头可以看到黄河。东海在外环线的旁边,只可远观,柴油尾气、发动机的轰鸣和杂草却让这里壮丽起来。北海,离老刘家挺近的。

在夏天能吃到刨冰和农家乐蒸鱼的地方叫蒲湖。我们习惯把围成这座湖的构造物叫做大坝。去年夏天和毛儿、老刘一起夜游,我写过一首:“在一座平原的城市/公路右边的大坝/成为这里唯一的山”,大概可以形容出生长在平原的孩子在此处的感受。走到市区繁华公路的尽头,是一个上坡;大坝很宽,可以容纳两辆车驶过,在路旁的国槐下有大妈在贩卖刨冰,大坝下是北方城市的废弃水库,水库不大,一眼可以看到边。在春天这里干净得不输江南,在秋天落叶被吹到马路的一角,城市有时会被雾气笼罩。老刘还有一篇叫《大坝》的短文,写得不错,附在后面。

城市以东是化工厂,这里是滨州市经济的一根支柱。它的烟囱修得越硬,城市的GDP就越坚挺。多年前在夜晚和伙伴们路过,十层楼高的化工设施矗立在东城,整座建筑被白色的灯光勾勒出来,管线、烟囱、锅炉一清二楚,半挂卡车在轰鸣,居民区在后退。那是我们第一次直观地被“工业”震撼,我们只能用诸如“休斯顿的工厂”之类的语言去形容,并为在家乡看到宛如异国的场景所震撼。铁路也在不远处,向北通往港口,向南跨过黄河。

剧场街有铁锅鲶鱼、牛筋面,还有废弃的人民剧院。剧院的诞生已经是年的事情。在旁边一座可以爬到天台的大楼上,可以俯视字牌的斑驳,还可以看到剧场街的小巷,小巷旁矗立着楼房,巷子呈“十”字型连接着周边的道路。剧场街可能是现在全北镇最具“北镇”感的一个节点;扔掉智能手机和汽车钥匙,走在剧场街像是回到了20年前。这里有卖针线与纽扣的小摊、内含淋浴的“桃花岭宾馆”、劳保用品商店、50元一双的球鞋和破败的网吧。街内街外,像是两个世界。

渤海国际在剧场街北出口对面,是老城区的商业中心。但如果深入进去,爬上楼梯,走过紧紧拉住的卷帘门,在电灯不稳定亮光的照射下,很容易感受到疏离。那是对时代发展加速度的怀疑,让人想起黄河:有的水奔涌不息,有的水步伐迟疑,还有些水像是汇聚了太多的泥,打着旋,在潮中来去。楼下的店铺几经装修,楼上的店铺落寞多年。偶然走过一家台球厅,里面飘出来烟雾,你想起中学逃课的日子。再走过一扇紧锁着的玻璃门,屋内漆黑,你认出这里是小学曾拍过大头贴的地方。街旁的奶茶店门庭若市,饰品店和美甲店沉着端庄,廉价服装鞋帽店惨淡经营,ktv里传来陈奕迅的十年,你却无法辨别现在是之前的十年还是之后的十年。

没有别的了吧?应该没有了,还有最多就是,过了蒲湖便是黄河,我和朋友们曾去过那里的滩涂。老刘差点陷进过河边的沼泽;夜晚若在河岸的芦苇丛里迷路,会让人以为遭遇了鬼打墙。而若是黑夜在远离大桥、没有路灯的村庄眺望对岸,只有令人恐惧的黑暗和虚无。对岸是彻底的无,但听到河水流淌,看看对岸,隐隐约约还是有,就像北镇。黄河不属于北镇,黄河是过客,黄河去往渤海,却送给人们最宝贵的脚下的这片土地。感谢黄河。

没有别的了吧?应该没有了,还有最多就是,这里的小学、这里的中学。宋继文说,北镇最牛逼的嬉皮聚集地是北镇中学,我不赞同但表示理解,因为他初中不是在第四中学念的。这里也有为数不多的几所大学,我一直很好奇来自其他城市的人在我成长的城市读大学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们也会对剧场街和大坝有别样的感觉吗?有机会我想采访一下。

没有别的了吧?应该没有了,还有最多就是,以前这里有过两个车站。一个国营,一个个体。有一天我去相亲,她爸妈问我也是同样的问题,国营往东,个体向西。作为一个成年人,国营还是个体应该是在这里要回答的一个重要课题,它时刻围绕着你。往前推三四十年,这里是一个靠棉花织起来的城市,一棉二棉三棉四棉五棉六棉等一众棉纺织厂曾在这里辉煌。后来国企改制,有的厂是国营,有的厂变成了个体。有的厂整合,有的已经倒闭。但现在这座城市里仍然有它们强烈地存在过的痕迹。

没有别的了吧?应该没有了,还有最多就是,这里的烧烤,这里的锅子饼,这里的水煎包,这里的牛肉板面和鸡蛋灌饼。东东说,北镇的烤冷面是最好吃的,胜过青岛。夜幕降临后,每个人都可以坐在渤海国际沾满油渍的木桌上,吃臭豆腐、烤生蚝再喝一瓶啤酒。旁边桌坐着一对年轻的幸福情侣,他们从附近的工厂刚下夜班,就租住在距此不远的一座小区的单元房里。这栋房子或许换过三个主人,第一个主人搬到了城市西边的新房;第二位主人随成年的孩子搬去了异乡;第三位主人是现在的房东,是个做生意的中年男人,平时不太露面。两口子想,再攒几年钱,就可以把房子买下来,这是他们在北镇的梦想。

4

还在北镇的人每天能闻到这里的空气,但不在北镇的人需要自己在这里存在的证据。我一直想搞一个名为“四顾北镇”的专题,尝试用非传统的视角去解构北镇人习以为常的建筑。可惜目前只搞了一期。祝我能早日更新完成。在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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